【财经国家周刊】产瓜吃瓜全球第一，中国良种功不可没

文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里雨曦 实习生 周子煜

炎炎夏日，西瓜成为很多消费者的最爱。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数据，2020年中国西瓜产量超过6000万吨，占全球产量近六成，如果将世界第二到第十产瓜国的产量加起来，也只有中国的1/3左右。

虽然我国生产了全球近六成的西瓜，但为满足国人吃瓜需要，2020年我国仍然进口近10万吨西瓜，主要是满足反季节消费需求。另一方面，我国出口的西瓜并不多，可见国人对西瓜的胃口之大和喜爱之深。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外国人似乎对西瓜热情不高。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实际上并不是外国人不爱吃西瓜，而是国外的西瓜价格太高了，让西瓜很难走进千家万户。

“中国成为西瓜产销第一大国，良种的贡献功不可没。”中国农业科学院西瓜遗传育种与栽培创新团队首席科学家刘文革表示，和其他果蔬作物不太一样，我国西瓜生产所采用的品种没有被国外品种垄断，基本是国内品种，这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地方。

7月16日，贵州省榕江县忠诚镇苗本村的农民在梯田上搬运西瓜。新华社记者 杨文斌 摄

良种推广功不可没

吃瓜群众幸福感满满的背后，是我国西瓜从品种选育、种植推广到物流、销售等贯穿全链条的产业发展。这种繁荣局面的形成，得益于政策引导，也依赖于科技进步以及持续投入的支撑。

刘文革介绍，新中国成立初期，西瓜品种混乱、品质差、病害严重、产量低而不稳等情况广泛存在，“我们叫地方品种或者农家西瓜品种阶段。”

为满足百姓的吃瓜需求，1959年，农业主管部门将西瓜甜瓜生产列入了经济作物种植计划，设立专业研究机构，西瓜育种也得到了有组织、有计划的发展。随后，我国的西瓜种植面积、产量，以及品种培育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西瓜育种和生产的转折点出现在改革开放后。随着主管部门对瓜果生产等产销政策的进一步放开，各地生产积极性被激发，良种不断涌现，先后育成了一批不同类型、不同成熟期的1代杂种西瓜新品种，基本实现了我国西瓜主栽品种的国产化、良种化。

这其中，不得不提到在瓜种培育上坚守五十多年、扎根科研一线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吴明珠。1984年，吴明珠在第二十四组种子里培育出了又甜又脆的西瓜品种，她把这种西瓜定名为“早佳8424”，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麒麟瓜。在那之后，质优价廉的8424西瓜迅速在各地生根发芽。

实际上，在中国广阔的农田里，有很多像吴明珠一样的育种科研工作者，他们专注西瓜科研，加速推动中国成为世界最大的西瓜生产国和消费国。

刘文革告诉记者，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如今，我国的西瓜育种水平在世界范围内处于相对领先位置，尤其是近几年，我国在西瓜品质育种方面进展明显。

庞各庄西瓜地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里雨曦摄

西瓜为什么越来越甜

“现在的西瓜越来越甜了。”很多爱吃西瓜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以至于不少人甚至疑惑，西瓜里是不是加了甜蜜素。

“以前的西瓜品种含糖量达到10%、11%就比较甜了，现在通过育种，新品种可以达到14%、15%，甚至最高的可以达到16%，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在刘文革看来，西瓜甜度提高，良种繁育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此外，他告诉记者，农业种植技术的提升、科学施种理念的深入等，也是西瓜越来越甜的原因。目前种植端不少瓜农都已经意识到，通过均衡施用肥料、科学种植等方法，能够有效提高西瓜产量和品质，进而提高经济收益。

在北京大兴的西瓜之乡庞各庄，《财经国家周刊》记者看到，当地已广泛采用了吊瓜和大棚种植等高效栽培技术。一位瓜田负责人告诉记者，吊瓜品种花期只有一天，所以不能采用人工授粉，只能利用蜜蜂授粉，且不使用农药。

公开数据显示，得益于蜜蜂授粉、高密度栽培等科技兴农技术的广泛应用，庞各庄镇西瓜亩产量明显提高。目前，亩产量增加了300-500公斤，每亩增收约1000-1500元。

“至于一些消费者猜测的所谓食用甜蜜素，实际上是施用的钾肥，增加了西瓜的甜度”刘文革告诉记者。我国西瓜农企农户的科学种植意识不断提升，通过减少氮肥的使用，增施钾肥，不仅没有减产，还能够使西瓜的甜度提高0.5-1个百分点，同时增强抗病性，这种技术也越来越受到农业企业和瓜农的认可。

除了育种和种植技术的提升，西瓜生产、包装、运输等环节的技术水平提升，也一定程度上提升和保持了西瓜品质。

例如，吴明珠培育的麒麟瓜，虽然口感脆爽、皮薄汁多，但是这一品种容易出现炸果问题，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很难推广。近几年，通过大棚温室栽培技术、嫁接技术，很好地降低了麒麟瓜的炸果率，再加上包装技术和交通物流水平的提升，麒麟瓜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让各地的消费者都能品尝到它的甜爽。

随着西瓜品质提升，口味越来越甜，一些消费者也出现了“幸福的烦恼”：现在的西瓜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了。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副研究员高芸认为，一方面，我国水果供应多种多样，四季常新，消费者口味要求越来越高、消费趋于多样化。另一方面，我国水果消费趋甜需求特征明显，甜度、水分、品相和上市期是决定水果价格的四大关键因素。我国西瓜产量和消费量均居世界首位，由于纬度跨度大和大棚栽培技术发展迅速，实现了西瓜周年供应。

刘文革也告诉记者，近些年，我国的西瓜育种主要以含糖量为选育目标。未来的西瓜育种应该利用好国内外种质资源，培育更多有风味、有特色的差异化品种。

在刘文革看来，随着相关劳动力和西瓜种植面积的减少，西瓜的价格还会出现一定的上涨。

西瓜价格贵了吗

相比于日本、韩国等国家的西瓜售价，我国的西瓜始终保持亲民价格，满足了普罗大众的吃瓜需要。但也有一些消费者感觉，这些年，我国的西瓜也卖得越来越贵了，尤其是今年夏天，西瓜价格比往年高了不少。

北京地区一些消费者告诉记者，以前都是几毛钱一斤的西瓜，现在，“在一些水果超市，西瓜往往是2元/斤起步，一个麒麟瓜少说也要30元，有的甚至卖到了近百元。”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了解到，部分消费者感受到的西瓜涨价现象，与种植成本增加不无关系。

上述庞各庄瓜田负责人给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位于北京城郊的庞各庄，土地、人工成本都不低，土地租金一年2000元/亩，熟练瓜农劳务160元/天，此外加上大棚、植保等费用，每亩瓜的成本在3000元左右。

高芸告诉记者，与粮食作物不同，水果种植对于管理技术水平要求很高，技术水平决定了水果商品率，再加上当前人工成本不断提升，都可能导致某种水果在某个时期因供需形势变化出现价格大幅波动。

在流通环节，经过中间渠道商，再到终端销售，各环节费用都有所增加，这样就直接作用于最后西瓜的价格，从而出现了消费者感受到的西瓜变贵现象。

“比如，生鲜类水果进入超市需通过与超市长期合作的供应渠道，而非一品一渠道，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多次质检、打码、包装流程，一定程度上推高了水果产品的价格。”高芸说。

另外，这两年西瓜涨价，一定程度上受到疫情影响，一些产地的西瓜运出受阻，西瓜种植面积也有所减少，造成了市场流通总量的降低。在刘文革看来，随着相关劳动力和西瓜种植面积的减少，西瓜的价格还可能出现一定幅度的上涨。

不过，目前东南亚国家将我国视为重要市场，一定程度上补足了我国市场上的水果尤其是西瓜供给。例如，目前缅甸已经成为向我国出口西瓜最多的国家。

山西万荣三白瓜

西瓜育种还得有危机感

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是，虽然我国是西瓜产销第一大国，同时也是西瓜种业强国，但这并不代表我国的西瓜育种工作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近几年，不少国外西瓜品种大量进入中国市场，且在生产端增长明显。

记者在调研时了解到，目前我国西瓜产业中，国内品种种植面积占有绝对优势，但是日本的L600、美国先正达公司的蜜童等品种，正在推向不少国内西瓜产区。

“日本的L600等小西瓜品种，具有货架期长、挂果期长、含糖量高等特点，在我国一些地区也很受欢迎。”刘文革说。

在玉米等其他种业领域，曾经出现国外品种以高经济效益逐渐占领市场，使得中国品种在这些领域缺乏主动权。一些西瓜育种科研工作者也表达了类似担忧。

不过，目前我国保留着全球最丰富的西甜瓜种质资源，现存西甜瓜品种4000余个，这为我国之后的优良品种选育工作提供了有利条件。

“像一些地方品种，是我国的传统品种，在地方仍有广泛种植，如山西万荣、河北威县的白瓤三白瓜等，这些地方品种都是保留下来的传统品种，近些年也获得了很好的市场反馈。因此我们应该在选育品种方面，选育不同皮色、瓤色的各种类型西瓜品种，丰富西瓜市场。”刘文革认为，接下来，我国的西瓜育种需要尽快与国际接轨，加大生物育种力度，在基因编辑等新兴技术方面不断加强，通过挖掘优异基因，丰富西瓜品种，更好地服务人民群众的多样化需求。